[卫聂]鱼肠剑1
勉强算是七夕贺，反正写不完了不如先放一段也好激励自己继续填完><
回报阿星用的嘻嘻嘻
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－
这一年的雪特别大。
寒冬腊月，正是鸟兽绝迹，满目荒芜。茫茫江湖里，要找到一人绝非易事。
流沙组织却是有这个本事的。
卫庄花了三天时间，终于得到了盖聂的下落，此刻，他正在寻人途中。
越往林子里走，越是荒凉的紧。昨夜的一场雪积得深，卫庄步步走来，靴子都湿了个透。
不过他并不在意。
距离上一次在墨家机关城相见，他的鲨齿剑绞断了盖聂的渊虹剑起，卫庄已有大半年没有盖聂的消息，然而他并不着急。
按着师门的规矩，他与盖聂本应是不死不休的对手，然而卫庄也不得不承认，一想到盖聂，心底总有丝难言的宁静。
卫庄愤愤地想，这或许是因为盖聂这个人越来越沉默。
他可以驾车而来，也可以使用轻功，然而，他选择了走路。
再往前走却是豁然开朗起来，目之所及，一圈失修的篱笆，几间半旧不新的茅屋，墙角竟然还有几株腊梅，只余零星几点花苞，似是被人采撷过；不大的池子早结了冰，宛如镜面光滑，卫庄却眼尖地瞧见了边缘一角的冰块破出一个洞，倒像是人为。
这个师哥……
说是养伤，到也有些模样。
卫庄没有去敲茅屋的木板门。
他直接推开了门。
外间并没有人在，然而他听到里间传出了人声，这把嗓音沉着些沧桑，不紧不慢道：“客人已至，菜肴却未备好，倒是在下待客不周。”
卫庄并不应声，闲适的坐下，倒了杯茶，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，心里猜度着里头的人说的菜肴是什么。
茶水入口温热，想来刚煮不久。
盖聂果然是料定今日会有人来？卫庄扬了扬唇角，这才拖长声音喊道：“师哥——”
这次却是里头的人不应他。
片刻后，盖聂才端了盘他待客的菜肴出来。
这是一尾鱼，更具体说，这是一尾烤鱼。
烤鱼成色不错，金黄透着香，被搁在淡青的瓷碟里。
卫庄就这么看着这碟被盖聂放在桌上的烤鱼，脸色骤然变了变。
他想起了屋外被折的梅枝，以及池子上破开的冰面。
卫庄转而看着盖聂。
盖聂点了点头，他甚至轻声笑了笑，道：“太湖的凤鲚我这里是没有的，好在梅枝却是实打实的寒梅。”
卫庄于是知道，盖聂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。
这道菜本应有个动听的名字，叫作梅花凤鲚炙，原是以严冬的寒梅枝来烤炙太湖酷暑才有的凤尾鲚鱼。
这和春秋时期专诸鱼肠的故事有关。
鱼肠剑本一直都被藏剑山庄收着，近来江湖却风闻鱼肠剑失窃了。
卫庄正是为此事而来。
盖聂也不会无端的想做这么道菜。
他是在告诉卫庄，好巧不巧，失窃的鱼肠剑，就在他这里。
盖聂的手艺向来不差，卫庄并不愿意浪费，所以他撕开了烤鱼吃得津津有味。
鱼肠剑却不在鱼腹中。
鱼肠剑当然不会真在鱼腹中，盖聂不是会做出如此风趣之事的人。卫庄于是又盯着盖聂看了看，似乎是在问剑在哪里。
盖聂抬了抬头，看着房梁。
卫庄顺着他视线望去，梁上果然端卧着一只扁平的匣子。
他提气一跃而起，取下剑匣，冷笑道：“师哥，你可真会藏东西。”
盖聂摇了摇头道，淡淡道：“可惜，却并非是我放上去的。”
卫庄道：“哦？莫非它自己生脚走上去的？”
盖聂苦笑道：“只怕是，而且……直到三天前我才发现了它。”
卫庄挑了挑眉。
三天前，正是白凤传消息给他的日子。
那时候距离藏剑山庄鱼肠剑失窃已经过去了小半月，卫庄本来毫不在意，直到听到白凤的消息。
白凤说的倒也不是什么重大机密，反倒是江湖人人皆知的消息。
人人皆知的消息，通常是谣言，因为谣言总是传得特别快的。
一是鱼肠剑乃勇绝之剑，当年专诸刺吴王便是用的他，这会被窃，莫不是继荆轲之后，又有豪侠准备刺杀嬴政？
二是得剑者是谁。剑圣盖聂在机关城一战中失去了渊虹，而后半年消声匿迹，莫不是他起了别样心思？
卫庄听完毫不犹豫的嗤之以鼻。
然而，白凤的话他终究是听进去了，所以他来了。
他当然知晓盖聂不会如此愚蠢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来了。
这也许是因为，大半年对他来讲，已经够长了。
卫庄神情似笑非笑，又道：“那么，三天前你是怎么发现的？”
盖聂淡淡道：“三天前，我正准备清扫起居。”
这么说时间上只是巧合？卫庄说不出话来，他打开了手中的剑匣。
匣中果然有一把无鞘的短剑，珑玲精致，剑气砭人，一看就知非是凡品。
卫庄取出短剑，轻抚剑背，忽然道：“这似乎……不是鱼肠剑。”
盖聂微些动容，问道：“怎么说？”
卫庄笑了笑，道：“我只是奇怪，藏剑山庄并非可随意出入之地，鱼肠剑更是重中之重，盗剑的人费尽心力，难道只是为了将它赠予你。”
盖聂已然听出他语中戏谑的意味，索性闭口不言。
卫庄果然讥诮道：“莫不是师哥的某个仰慕者所为？”
盖聂懒得搭理他，沉吟了片刻才道：“若要知晓真伪，有一个人或许能知道。”
卫庄冷哼了声，道：“你是说师父他老人家？”
盖聂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师父曾提及过，昔年藏龙老人尚在之时，曾受邀遍品庄内名剑，想必师父见之，必能辩出真伪。”
卫庄道：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盖聂笑了笑，道：“小庄，你说实话，我想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安好。”
卫庄心道，先前机关城一战明明是你自以为师父被我所害，现下去反过来问我？心中愈发不快，只得恶狠狠的折腾着手下的烤鱼。
盖聂眼见他将竹筷当成剑使，鱼骨都要被他折断，倒是有些心疼瓷碟，正思虑是否要阻止他，却忽闻外头一声巨震，像是什么轰然倒塌一般，紧接着又是一声。
卫庄冷笑，将手中竹筷拍在案上长身而起，直道：“来了。”
盖聂一时不知他唱的哪出。
眺望窗外，但见檐上积雪受震，簌簌而落；而不远处的林子里更是狼籍不堪，本就光秃的树杆被从中伐断，有些甚至被连根拨起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，埋于雪下的枯枝腐叶通通被掀了出来。
显然是人为，而且那人还在挥剑持续干着破坏。
他挥的剑是把重剑，名曰巨阙，剑好认，所以人也好认，却是黑剑士胜七。
盖聂只觉得有些头疼。
他这会才明白卫庄说的“某个仰慕者”非是信口胡诌。
许多年前胜七曾败于他剑下，被关压至秦国死牢，后来盖聂出了秦国，此人亦被放出，步步紧追，盖聂带着天明并不方便，只得一避再避，这一次，却是找上门来了。
不过他也只是找上门来了而已。
剑客的剑并非是用来伐木的，胜七也不傻，然而他却正干着这傻事。
因为他被困在了林中。
盖聂又定睛看了看，林中虽然凌乱，根据边缘林木与巨石的位置，倒也不难看出胜七是误入了困阵。
所谓“八卦甲子，神机鬼藏”，这阵正是自九宫八卦演生而来，从前在鬼谷，盖聂还见过师弟以此阵行猎来着，阵法虽然简单，对付寻常的鸟兽总是足够的。
……对付胜七也是足够的。
胜七这人虽说为求胜能不择手段，但终究只是个武莽，多年来，七国为逮捕他同样用了些手段，虽说最终都被他逃走，但是制服本身就说明了并非拿他毫无办法。
盖聂记得自己并未布阵，想来是卫庄寻来时顺手而为。
卫庄并非没有准备而来，流沙显然已经掌握了什么。
盖聂看了看师弟，见卫庄正要取鲨齿剑，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。
卫庄看着被按住的手，挑了挑眉。
盖聂并未施力，卫庄却也未动。
这只手跟他一样，也是握剑的手。修长，干燥，指甲修剪得整齐，掌心磨出的剑茧他不看也知道长在哪里，唯一的区别，是比他稍低的温度。
可是这半年来伤未好彻底？
卫庄这么想着，正要发问，盖聂却抢在了他前面。
盖聂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，他道：“小庄，如果看到一只蜘蛛，你会想到什么？”
卫庄皱了皱眉，正要说话，盖聂却再次抢在了他前面。
盖聂这次只拍了拍卫庄握着剑柄的手，说了四个字，他道：“我去就好。”
他说得简洁有力，卫庄干脆不说话。
他转头看了看胜七。
外头胜七还在没头没脑的挥剑斩林木，生门被破坏，死门亦然，虽然笨了点，却也是不失是个破阵的方法。
却不知盖聂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剑。
不是渊虹，渊虹断在了机关城中；不是鲨齿，鲨齿还在卫庄的手里；也不是剑匣中的鱼肠短剑。
这是一把木剑。
普普通通的木剑，大约是盖聂自己削的。
卫庄不得不承认，这一刻他心底有着久违的悸动。
因为一把意想不到的剑，更因为一个人。
这人是他生平最大的对手，他理应憎恨他，当他拿起剑时，却总能让他生出一股敬意。
不论他手握的是什么样的剑。
哦，这个人本身就是他最敬重的人，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。
卫庄看着盖聂持木剑迈出了门口，步入了冰天雪地中，屋檐上震下的落雪模糊了他的背影。
他低喃道：“去吧。”